掰了，功夫小弟

我care的病人，是一個17歲的小弟，診斷是Bipolar I disorder，

不過他的症狀非常像精神分裂，有聽幻覺、視幻覺和誇大妄想，

一開始跟他聊天總是覺得很好笑，他一下說自己前世是孔明，一下又說有在練武功，

每天都跟我講一些神鬼之類的事，還有晚上會跟三國將領和周公泡茶聊天，

動不動還會開始展示武功，或是在病房裡到處跑來跑去來證明自己有飛毛腿，

嗯，真的很誇張。



今天，他出院了。

出院的理由不是根治，而是因為健保規定急性病房只能住２個月。

早上看著他帶著惺忪的睡眼，一個人在昏暗的房間裡收著東西，突然有種心酸的感覺，

上去拍了拍他肩膀，提醒他東西要記得帶好，

結果他還是一副愛睏臉，後來就跑到大廳的桌上趴著睡著了。



他叔叔問我：為什麼規定只能住２個月？明明就是還沒治好的病人。

我很無奈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，只好默默的說：因為健保...



後來，他再看到我時，很開心的手舉起來跟我打了招呼，臉上盡是滿滿的笑容，

就跟往常一樣。



也許是因為能夠出院了吧，他真的真的很開心，

他一直覺得自己沒有病，只是進來這裡修養，

也會說自己年紀還小，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，所以不能一直待在這裡，

也說自己書還沒唸完，要趕快出院回學校好好唸書，

每次聽到這裡，都會覺得...為什麼？為什麼要讓年紀這麼小的孩子受這種折磨？

他才年輕，他才17歲，卻得了這種可說是一輩子的疾病...



上次他跟我說，他在美國有一棟房子，還有一台法拉利，房子裡有很多很多僕人幫他照顧車子，

可是...回到現實，等著他的卻只有不關心他的父母親，以及一個不知可否接納他的社會...

也許所有的誇大妄想，對他來說是一道最安全的保護傘，

讓他得以快樂的活在自己的想像世界中...



最後，他與叔叔要離開時，我跟他們一起到了門口，

他叔叔說：「來，跟醫生哥哥說再說。」

他帶著滿臉的笑容，舉起手揮了一揮，說：「醫生哥哥再見。」

那笑容是那麼的純真，那麼的發自內心，絲毫不帶一點虛假，

看著他與叔叔漸行漸遠的背影，一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，

他一心覺得自己出院後，能過著正常人般的生活，

但也許結果會是...在一家又一家的醫院之間換來換去......

會不會有終止的那一天呢？我不知道......



功夫小弟，加油，

希望接下來你去的新環境，也能像這裡一樣，

有那麼多跟你處得來的病友，以及那麼多關心你的醫護人員，

有說話讓你有點聽不懂，但是很有耐心的主治醫師，

有你覺得很可愛很認真的小夜班護士姐姐，

有每天早上去叫你起床叫你吃藥的護生，

有關心你輔導你聽你說話的心理治療師，

有帶你說說唱唱教你跳Sorry Sorry的職能治療師，

以及天天跟你喇滴賽，跟你一起笑一起玩鬧的實習醫學生。



願你健康、快樂。



再會了，功夫小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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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神科的病人，

沒有太多世俗的束縛，

一言一行都是發自自己內心最原始的衝動。



小孩、老人、精神病人，

也許有時很「揮」，很煩，很難搞，

但只要突破這層印象，

相信就能夠看到他們最最最深處的，



赤子之心。